正因为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,才会有期待。
但我曾想过,那并不会是让我继续存活的期待。
因为能够拯救我的,只有木家。
所以我根本不会想到,木家会真的派人来查探我的病情,毕竟我只是个逃离木家,逃离了驱魔师的职责的任性的少爷。
我没法了解我的父亲究竟是多么的伟大,以至于即使我身上流着一半普通人的血液,木家也要不惜代价将我培养为下一任当家。
但是我并不是个能够承受整个家族审视目光的人,所以我选择了走出木家,来到了荆州城里,自己租了一间公寓,过上了平凡、普通人的生活。
当我以为除了尽抚养责任以外,木家不会再与我有任何瓜葛的时候,木家的顶上医师来到我的病床前。
他是个秃头的侏儒,身上穿着破旧的灰色棉衣,显得很油腻。
他的五官就像被肥肉皱成了一坨,看上去总让人心中不快。
今天的我又陷入了无以复加的痛苦中,头顶的寂灭之火烧得很旺,就像下一秒就会将我吞噬。
医师静静地凝视着病榻中,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,微微皱起了眉头,心中似乎正犹豫着什么。
他愣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,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玻璃瓶。
猩红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瓶中震荡。
瓶盖被拧开,那红色的液体触碰到了空气,就像被点燃了一般突然蒸腾起了大股青烟。
医师急忙将瓶子送到木狐嘴边。
我知道他想要干嘛,甚至在怀疑木家救我的动机。
但这一切在活下去这件事面前,都是微不足道的。
求生的本能让我艰难地张开了嘴,让那猩红的液体流入喉咙。
那是一种令人痛苦的折磨,我不知道这是什么,粘稠而辛辣,带着灼热的高温,仿佛将我的喉管烧焦。
但是,悬挂在木狐头顶的寂灭之火,在下一刻,如同被冷水浇灭,噗地挣扎跳跃着,然后凭空化为了虚无。
无力的体弱就像从来不存在一般,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。
我握着有力的手指,心中百味难言。
医师冷冷地回过身,就像他刚才什么也没做一样,静静地离开。
走到门口,他忽然停下来,转回头来。
“少爷,以保万一,我必须问您,十五岁以前的事情,您真的记不起来了吗?”
尖锐的刀锋,总是不知何时会扎在心头。
我微微皱起眉头,回答他:“记不起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他默默离开了。
当我离家一年后,时不时会有木家的下人来质疑我这个问题,似乎其中有极为重要的信息。
两年前,也就是我十五岁的时候,魔力匮竭,生了场大病,醒来时,我完全忘记了所有的事情,甚至于我的名字,我的来历,我都不记得。
事到如今,在木家生活我已经淡忘,对于不愿意回忆的事物,淡忘是最好的奖励。
我来不及说出任何的问题。
我对一直以来都憎恨的家族,欠下了一份恩情。
……
…………
两天后,大病痊愈的木狐走出了令人反感的医院。
那个运动服女生,却再也没有来过。
望着中心花园,簌簌而落的枫叶雨,木狐的脸色看上去就像一张苍白的纸,他薄薄的嘴唇轻轻动了动,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,朝着背于日升之东,决然而去。
那一天,在忙碌地整理行李和打扫公寓中度过了。
第二天,我又一次回到了学校中。
每一次返校,我都会成为同班同学们议论的焦点。
内容不外乎于“这家伙怎么又生病了,是不是快要死了”之类的闲扯。
耳朵里充斥着这样的议论,木狐皱了皱眉,撑着下巴朝着窗子外面望去。
显政走到我面前,敲了敲桌子。
“复习得怎么样?”
我抬了抬眼皮子,懒懒答道:“还行,基本上都看了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不来了。”显政推了推镜框。
“反正我长期不在校,不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”
“这倒不算什么,你的同桌出勤率为0,比你还要稀奇。”
我愣了愣,侧目朝着旁边的座位看去。
灰尘淤积很厚,就像是几百年无人问津一般。
由于一直以来我都很少到校,即使来了也是发呆,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过我身旁的座位。
“也是生病?”
显政点点头,“嗯,听说开学那天患上了流感,自身免疫力又很差,后来又惹上了别的病,总之高一这大半年她都没有来过。但听说家里很有钱,父亲是省级官员,权力也很大,就算不来学校,最后也能上大学的。”
我想,这大概就是对立于我的嘲讽吧,俗称为好命。
好命的不用去体会生活的不易与痛苦。
这话似乎又不该让我这个四体不勤、五谷不分,才过了一年独居生活的大少爷来说。
我的生活,不知从何时开始,已经成为了茫然地行走,双脚已经麻木,视线早已朦胧。
当我明白自己身上的职责时,我便想通了一句话:驱魔师,是人类,却又不是人类。
教室明亮的灯光,与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格格不入。
木狐的侧脸在阴影中显得颇为清瘦,眸光变得浑浊不堪。老师的授课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。
数学老师激情昂扬的讲解忽然被什么声音打断了。
教室门打开了。
声响并不如何激烈,却足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。
我侧目看去,却讶异地愣住了。
乌黑的发丝,沿着帽檐与白皙的脸颊,散落在胸前。
少女的眼睛清澈如水,干净的脸上挂着一个足以春暖花开的笑容。
冰川渗着寒气的极夜,不知何时,苍穹上却挂上了一轮如日明媚的皓月。
所有人只是朝着门口看了一眼,便收回了目光,数学老师也没有对于少女的到来作过多的注目,转而继续授课。
历小嫁微笑着朝数学老师怀着歉意稍稍鞠了一躬,然后飞快地朝着教室的最后一排跑来。
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,她毫不犹豫地坐到了我身旁的位置上。
灰尘被激起几米高。
估计她回去得好好洗衣服了。
我却说不出口,一句话也不行。
她也回看我,好奇的样子,似乎没看过困惑的人类。
过了许久,我艰难地动了动喉咙,“你……坐这里的?”
历小嫁好像没有注意我说的话,白净的额头上渗着几滴晶莹的汗珠,她皱起了眉头,张开小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。
过了一会儿,她似乎觉得这样不顶事。
于是衣服的拉链又一次被她拉了下来,如玉般美丽的肌肤**裸地展现在了我面前。
这就像是一枚子弹射入我的胸腔,把我从发呆的状态中豁然拉了回来。
我抓住她的手,猛地将拉链重新给她拉上去,看见最后一抹白皙消失,才松了口气,“你怎么老这样?”
“可是很热啊。”
她的抱怨却不像是抱怨,语气硬得像块木头。
但她明亮的眼睛却始终如一。
“你的书包呢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?那你怎么可以不穿校服?”
“也没有。”
话题成了断线的风筝,我错愕不知从何处连接。
她的回答很认真,纯澈的瞳孔是不会撒谎的清泉,让人难以直视。
“那你还来学校做什么?过两天就该考试了,你这不是自找麻烦?”我好奇问道。
“只是来看看木狐先生。”她咧嘴一笑。
无法对着路边吃糖的小孩儿发火算是我的优点,所以我对她束手无策。
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何与我同龄,却一个劲儿叫我先生。
但这好歹会让我心里产生一点儿优越感,所以我不打算自制她。
她的目光朝着我的头上瞟了一眼,然后又收了回去。
过了几秒,她在课堂上站起了身,对于讲课的老师熟视无睹。
“木狐先生,今天天气不错,希望明天也是个好天气。”
说完,她转身走出了教室。
就像是进出厕所一样自在,连洗手的动作也可以忽略掉。
关门的时候,数学老师朝着后门看了一眼,只是皱了皱眉,什么也没说。
我想这多半和她那个省级官员的父亲有关,这个世界多么虚伪根本不差我一个人的描述。
但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来学校。
自大不是我的作风,所以我很明白事情并不如她说的那样。
比起在医院时,我的疑心更重了些。
只是对于明天,我似乎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展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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